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笼盔胡同

添加时间:2014-11-14 浏览次数:722

在神垕镇老街吃熏鱼,看着抖落成篦子样的架骨,我陷入了沉思。朋友问:“想什么呢?”

我想起了肖河两岸长长短短、深深浅浅的胡同,多像啊!肖河是脊骨,胡同呢?显然是对列生着的鱼刺了。想法说出,朋友笑着说:“你甭说,还真像,从瓷镇航拍图上就能真切地看到这情景。”

真是的,童年的时候,上龙山看到晶亮的肖河自西向东穿过古镇,绳子般或直或弯的胡同就在艳阳下清晰地蜿蜒着,像许多条肖河的支流,只是这支流往往牵挂着袅袅的炊烟和邈远的瓷厂报时汽笛。

如果你是外地人,初来神垕,随便走进一条胡同,你会好奇于胡同两侧的墙。这是码排有序、圆柱形长短不一的笼盔垒就的,我在《笼盔》一文中曾经说过,笼盔是装陶瓷生坯的匣钵,就像家里蒸馍的笼,是防止高温状态下炉灰蒙落在坯体上的容器。镇上瓷厂每年都要淘汰许多笼盔,被淘汰的笼盔自然就成了垒墙的建材。

30年前,当我家搬出老家狭长的胡同时,我曾经靠着胡同的笼盔墙留过一张影。身后的笼盔一柱柱地默立着,笼体上间隔均匀的玄纹年轮般装饰出岁月的沧桑,墙体最上端的笼盔长出垂下的迎春花泼洒出一抹亮色,两侧笼盔墙夹生出的窄长的天,愈发显得明亮。那时的天真纯净,风筝飞得再高也能看清楚,颤颤的丝线在夕照里闪着亮光,游丝一般扯向天际。哥在胡同口借肖河顺过来的风轻易就放飞了风筝,天暗下来的时候,他就牵了风筝退入胡同,一直退到胡同尽头我家的门前,然后抱起我把风筝栓到笼盔墙最高处的笼盔上。第二天早上起来,风筝还在天上飘着,苍鹰一般。紧接着,楝树花的芳香开始从田野灌入胡同,这时小麻雀就“啾啾”地叫唤起来,这是麻雀夫妻在笼盔里孵育的麻雀仔。捉麻雀驯养就又成了乐事,我们敛声凝神去听“啾啾”的声音,听这声音来自哪个笼盔。同一型号的笼盔外形都一样,一柱柱的笼盔都是中空的,麻雀是从最上方钻入的,不好分辨,我们干脆就找来竹竿逐个敲去,敲着敲着,如果“啾啾”的声音停了,就断定那个笼盔里有雀巢。这个方法很灵验,屡试不爽。

夏天来了,胡同上方的天空布满了各种各样的绿藤,有丝瓜、牵牛花、葛络蛋,还有葫芦瓢。一场雨后,这些蔓藤上就坠满水珠,阳光一照,银珠万帘,像无数的金刚钻。藤蔓间泻下的阳光瀑布一般,还镶着七彩的虹边。我们跳跃着,捡拾着笼盔墙上攀爬的蜗牛,感受着石板、耐火砖铺就的路面上腾起的湿气。这湿气湿湿的、润润的,正好能漫到肚脐眼儿,肚脐之上就是凉爽的另一个世界了。

多年以后,读戴望舒的《雨巷》,总感觉他写的不对味儿,他只着意写那个结着愁怨的姑娘了,顶多陪衬写了油纸伞,哪像我家胡同,不用打伞,藤蔓织就的翡翠一般的篷帐就能遮阳挡雨,捎带着还能欣赏笼盔拼成的墙画,多好啊!我还是喜欢我家的笼盔胡同。

深秋的胡同当是另一副模样。当大人们用长把儿镰收割了枯藤,天空重又湛蓝起来,落叶静静地落,落在院子里的,“噗嗒”一声,像塑胶片;也有留恋天空的,顶多回个旋儿;落在胡同上空的就不一样了,在胡同上升气流的悬浮里,忽东忽西,飘飘悠悠,像春天飘落的花瓣,更像投入碧水里的硬币,忽忽悠悠、东张西望地飘落。

父亲从瓷厂下班回来了,他一进入胡同,夕阳就把他的身影拉长到胡同的尽头。往往是,人刚到胡同口,影子就顶进了我家的门洞里。我曾恶作剧地踩在父亲的“头上”数数儿,有一次数到80多下,正数着,感觉嘴一甜,抬头看见父亲已站在面前,嘴里含着的是一块剥了蜡纸的糖。

待到无声的夜里落了雪,胡同就彻底变换了模样。早晨起来,“喳喳喳”,麻雀叫得紧,它们进不了笼盔巢了,大雪倒让最上端的笼盔变成了蓬蓬松松的脸盆大小的蛋糕。老天爷真公平,每家每户凡朝向天空张着口的笼盔都一律放上个蛋糕。邻居赖孩家显摆富裕,拆了笼盔,砌了青砖,老天爷就象征性地在他家墙上撒了一层蛋糕屑,赖孩看在眼里很不高兴。

紧接着,各家各户的门“吱吱呀呀”地开了,“咯吱咯吱”踏雪的声音接二连三地传出来,待这些声音平息下来,胡同里就印上了麻花般的脚丫叠印的小路。各家各户的门前也有一溜一溜的脚印,站在胡同口,一眼望去,这些留在雪上的脚印真像一棵童话里的树,树干是胡同中间的小路,枝条是通往各家各户的省略号般零碎的脚印。我曾经把这种印象画成一幅画,老师说,这是童心长出的冰清玉洁的藤。

太阳出来了,先是墙上的蛋糕一个一个地消融,消融的雪水贯穿了笼盔柱,从墙根处涌出,山泉一般,汩汩滔滔。紧接着,过道上的雪也融化殆尽,墙体之上笼盔里呈现的衰草,在夕照里,在晚风里,蓬蓬勃勃像一团团的火。是的,真像一团团的火,这火从一柱柱笼盔上升起,忽红忽黄,在胡同的两侧飞扬,勃勃地、猎猎地……

作者:苗见旭 信息来源:许昌日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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