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烟囱

添加时间:2013-07-12 浏览次数:636

“烟是火的头发,炊烟冒到天上了,你就下山吃饭。”这是童年春天里下午放学时母亲经常叮嘱我的话。那时,饥饿像烟囱,它直通眼睛,眼睛呢,时刻都盯着家的方向,盯着即将升起的炊烟。

在这之前,除了象征性地剜几棵野菜,捋几把猪草,大多时间,我都在观看落日。落日像一枚山樱桃,饱饱满满,鲜色欲滴。它在高高低低、粗粗细细的瓷镇上的烟囱间飘浮,烟囱则筷子似地把馋欲伸到了天上,它们把落日夹来夹去,落日溜圆,就顺着筷子滑落……

紧接着,春天的脚步紧了,春风开始把炊烟吹偏,风筝飞满了天,小伙伴们迎着晚霞,齐声朗诵:“儿童散学归来早,忙趁东风放纸鸢。”我们跑进田野,放纸叠的小风筝,顺风撒大把的碎纸片。纸片飞不高,不过瘾,就径直跑到钧美一厂废弃的老烟囱下,把事先撕碎了的五彩纸片放入烟道的底孔,纸片在强大气流的输送下,迅速被送入高空,刹那,天上便“彩蝶”纷飞了。这是春天夕照里比放风筝更有趣的事情,看着“彩蝶”满天,我们庆幸生在了拥有高大烟囱的瓷镇上。当然,这也成了我们向外乡儿童炫耀的资本。你看,这烟囱多高,高到了云彩眼儿里,它像孙悟空的金箍棒,上面还写有“工业学大庆”。碰到连阴雨天,浓重的云彩,把烟囱分割开来,一半在云上,一半在云下,更像《大闹天宫》中的金箍棒了。

上中学之后,课业重了,烟囱也就淡出了视线,或者说是熟视无睹。18岁那年,我被情感所困,在一个秋夜,借星光爬上了山梁。瓷镇上无数的烟囱正间断地吐着火舌,蓝莹莹的天幕上,群星闪烁。我忽然想,烟囱多像倒立的毛笔,它蘸着窑火在天幕上写诗。烟囱也有烦恼吗?也有困惑吗?不然,为什么它的头顶之上有浓重的烟雾呢?好在,烟囱有足够辽阔的天幕可供挥毫,之后就可以云淡风轻。我呢?我把心事写在哪里?写给谁呢?

30年之后想30年前的事情,我就觉得它是那个年龄段所有少年“维特式”的烦恼,它像燃烧在烟囱之上的烟火,火盛,烟也浓。那么18岁的情感真是一根烟囱吗?那个年龄的少年都必须蜗居在里面管窥大如水盆的天吗?回答:肯定是。

也许我的话说过了头。但,我总想,18岁那年单纯、幼稚的烟囱我定然是不会再钻了。可生活偏偏又一次迫使我打量起了这久违的烟囱。那是初烧钧瓷的时候,镇上一家钧瓷企业拥有一名“火眼金睛”的窑把式。在镇上,烧成技术比釉方更神秘,这关系到饭碗问题。我深知托关系请教人家肯定不行,一度很烦恼。父亲看在眼里,笑着说:“人家隔岸观火,你就不会隔墙观烟吗?冒什么样的烟,相应的就会有什么样的火。你妈不是说过,烟是火的头发,头发长什么颜色,还愁想象不出它的脸吗?”我琢磨了一会儿,也笑了。父亲是老窑工,烧了一辈子窑,对火有深刻的理解。想通了事理,我就到那家瓷厂的墙外去蹲点了……

浓烟升起来了,这是“转火”的开始,我用心记下了它的颜色。一个时辰过后,烟开始变淡,继而由淡到无。烟囱之上的碧莹天幕就只剩高温下沸腾的空气。它透着明儿,一波儿一波儿地向天上扩散,就像糖砂在沸水里融化时你看到一波儿一波儿的透明水纹儿。这就是火在不同温度条件下的“烟色”变化,它真像人头发的变化,从少年飘逸的青丝,转眼就成了雪一样纯净的白发。

这是烟囱使然。我忽然想,烟囱是什么?烟囱就是束缚、规范火的步履的通途。你不见暮色中游走不定、狂烧不止的野火吗?它的不羁毁掉了多少木材,这些木材如果让我妈塞进炉膛,在烟囱的抽力和管束下能充分燃烧,那该多好啊!童年时,我就不止一次地这样想。

现在长大了,面对烟囱,我油然生出了“束缚和规范”的念想。就像头顶之上的蜘蛛网,蜘蛛网使天有了经纬,而人应该自检行为。直面烟囱,人的直觉应是顺从和皈依。书上不是说,人的灵魂就是顺着烟囱步入天堂的吗?天堂里肯定也有一根烟囱通向天庭的后花园,那是时光隧道。

时光如箭。转眼,瓷镇上林立的烟囱全因环保问题而不再冒烟了。取而代之的是一些无烟、低排放的隐形烟囱,继续完成着管束窑火的使命。这些静下来的烟囱却并不寂寞,它们成了文物,成了古镇的一大风景。只是旅游的队伍里再也不会有感受饥饿的孩子,眼巴巴地把它盯成一簇簇的筷子,盯成黄昏夕照里古镇永恒的意境。

作者:苗见旭 信息来源:许昌日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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